【虫绿】你想要一只Spiderman玩偶吗？
六一儿童节快乐wwww
summary：留学时期Harry有一只会说话的玩偶，它叫Spiderman。
二代虫绿
是群里的根据BGM产粮活动，提交组织 @虫绿搞事大队
BGM：张惠妹《血腥爱情故事》
其中两个场景的灵感来源于 @Oreoreorererererere 的学院风地点三十题，已授权
字数1w1
祝大家儿童节快乐，以及非常感谢您的耐心观看（鞠躬）
《你想要一只Spiderman玩偶吗？》
文/随心
tape A
1.
Harry和某个派对上聊了半个小时的女孩站在门厅处谈笑、为她找出许久不用的塑料拖鞋时，完全没想到开灯后会看到什么。
彼时他借着感应灯贴带来的光在鞋柜里翻找，却只看到了没刷的运动鞋和若干鞋盒，甚至找出了“失踪”两个月的雨伞，飞扬的灰尘让他不得不停止关于冯内古特的作品分享，最后终于在底层翻出了备用拖鞋。而那个他不记得名字的女孩好奇张望着客厅落地窗外的灯火和客厅里奇怪形状的剪影，问他圣诞树怎么还不收起来。
Harry一愣神才想到可能发生了什么，在那之前他的手指已经触碰到灯的开关，并且下意识按下。
随后女孩的惊叹声响起。
Harry想起去年的圣诞节，冷杉树是他父亲打电话预定后送到公寓的——几年前他还会和父亲说不喜欢一个人置办圣诞，父亲雇了人帮他后，他又觉得没意思，就告诉Norman他长大了、可以自己装扮圣诞树了。可是冷杉送来了也是在储物室里放了两个月，或者一个月都没呆够就被他处理掉了。前年那棵因为Norman订得早了，还被他在圣诞夜低价卖给了社区里一位曾经塞给他一盒自制曲奇的老奶奶。
而现在，那棵本该乖乖呆在狭小储物室和落叶相伴的冷杉正好好地立在客厅中央，彩灯斜绕着，还未通电，树下几只不知从哪里翻出的、Harry看着眼熟的礼盒上，缎带蝴蝶结歪歪扭扭，等待着被解开，旁边靠着一只通体鲜红的奇怪玩偶，眼睛位置有大块白色，像失去瞳孔的大片眼白。
现在的Harry也不会大叫着闹鬼并跑进卧室将自己关在衣柜里，中途说不定会跑丢一只拖鞋——他早就不是那个年纪的小屁孩了。而且，比起“闹鬼”，他可能更需要和身旁这个女孩解释发生了什么。
“噢，昨天晚上和朋友玩嗨了就把它搬出来——”Harry的目光环视一周，瞄到餐厅里本不该存在的新鲜食物，“实际上我们本想把灯泡拿去做实验，看到圣诞树时又说之前没拍够照片，就搬来摆拍了。”交谈间他晃着身子，绕到女孩的另一旁，挡在她和餐厅的连线上。
“所以今天把书借你了就好吧？实在抱歉，我刚才忘了我还要收拾这些……”他在女孩说出点亮彩灯或打开礼物等等可能让她在公寓里呆久一些的请求之前截断了她的话——Harry一向很擅长从女孩们闪烁着光的眼中判断出她们想要什么。
他露出歉疚的眼神，弯下腰勾起那双他耗费一阵心力找到的拖鞋，鼻尖依稀飘过塑胶的味道。
《泰坦的海妖》其实学校的图书馆就有，他们都知道。虽然他们离开派对前的最后两句话分别是“哎我家刚好有，你想看的话我可以借你”和“那真是太谢谢了”，附带着Harry的卷舌音、微笑和眨眼，以及女孩的激动、语无伦次地感谢，但是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个晚上将会发生的不仅仅是借一本书，可能有其他的故事藏在哪个角落，等待被触发。
可是那些故事都不会发生了。
将女孩送回家后——感谢今晚的派对只是一个社区派对——Harry回到公寓，那时候彩灯已经被点亮了，不知道为什么有几盏比其它的暗淡些，要灭不灭地闪着。约莫半米高的红色玩偶正吭哧吭哧地想把倾斜了不大角度的冷杉摆正，几次过后却仍然没法让它与地面成标准的九十度角，玩偶便挠着头思考下一次要移动多少角度，却怎样都无法精准地实施。
Harry站着观察了一阵后放下钥匙，打算去餐厅里找食物充饥，却被玩偶叫停。
Spiderman——这只玩偶这样称呼他自己。他是莫名其妙出现在本该只有大件家具的单人宿舍里的，那时候Harry正准备把箱子里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挂在被Norman雇的人擦拭干净的衣柜里，然后就看见了那只不知被谁遗漏下的玩偶。当时Harry想着擦拭衣柜的人怎么没有告诉他、或者将它处理掉，然后他走上前，想拍拍它身上的灰尘，触及了才发现没有手指附上尘埃的感觉。后来他对这个场景的记忆倒不是停留在那一瞬间小小的惊讶，而是鼻尖消毒水、樟木香混杂的奇怪味道，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他想到Spiderman时，都会觉得它曾经被樟木香薰过后被丢进了医院。
Harry曾一度以为Spiderman玩偶是哪个他没听说过的品牌周边：如果不是出于什么特殊要求，谁会用红蓝这样奇怪的配色？而且如果不是真正的粉丝，谁会购买这种设计的产品？说不定设计出这种配色、却以儿童为目标群体的玩偶产品的设计师早就因为审美问题不得不转行了，因此Harry才没见过相关品牌。
之前Harry曾以为他叫Spiderman只是因为胸前的蜘蛛形标志，后来才发现——
Spiderman叫住Harry之后从手腕处弹射出细丝状的物质，粘在餐厅门框的边缘，接着他便借力荡去，期间惊险地绕过一把椅子，还出声叫Harry等一会儿，顺带提醒他下次带人回来要提前和他说，最后稳稳当当地降落在餐桌上。
Spiderman在餐厅里捣腾时，Harry就慢悠悠地欣赏那棵全靠Spiderman一只玩偶从储物室里搬出来、完成布置的圣诞树。近看时可以发现叶子的边缘已经泛黄，中间夹着白色细丝，照Harry以往对于储物室里冷杉情况的了解，有些叶子可能是Spiderman在地板上捡到后、又用蛛丝粘上去的。
当Spiderman插好蜡烛，端着蛋糕走出来时，就看到Harry坐在地毯上，盘起的双腿间架着一个礼盒，他正轻轻抽开蝴蝶结，在缎带落在腿间、掀起盖子时配合地发出“哇”的惊叹声。
下一秒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其实Harry也没能从Spiderman的眼神中看懂什么，毕竟那只是两个半椭圆形的纯白色块，但是Harry自认为他心中的渴望与好奇、快乐与满足已经在他的脸上、他的眼中表达出了，就像他小时候坐在母亲的膝盖上看动画片。
“阿瑟克拉克的《童年的终结》，”Harry把礼盒里的书拿出，举到胸前，将封面对准Spiderman，“天哪！这不是用我的借书卡帮你去图书馆借的小说吗？”图书馆的印章还明晃晃地在扉页处挂着，Harry翻到那里，将下巴搁在立起的书册上，满眼笑意，盯着Spiderman看。
Spiderman有些不好意思，“呃，其实只有一个盒子里面有礼物，其他的都是不想让你拆到空盒子才放进去的。”然后他在Harry“那么我应该感谢你吗”的眼神中把盘子举高，烛焰在上升中颤抖着，“生日快乐，Harry。”
2.
之前Harry问Spiderman为什么叫Spiderman时，他拿了一些普通的幼稚小孩听了热血沸腾、恨不得晚饭多吃一碗的话来搪塞他，但是“成为英雄、拯救世界”这些借口并没有得到Harry的共鸣，反而让他对Spiderman成熟的青年声音产生怀疑。那时候变声软件还没有像后来一样便捷，百思不得其解的Harry也只把这个当成像玩偶会说话这类不科学现象的一种。
Harry发现Spiderman会吐丝，是因为一张墙布。
那天Spiderman在衣柜里躲着Harry的朋友时睡着了，醒来后推开柜门，就看到Harry赤着脚蹲在书桌旁，脚踝在深色长裤与木板之间呈现温润的白，在暖黄灯光布下的光影之中被糅合成斑驳的色块。地上散落着纸片，像是狂风呼啸着路过他的书桌，将它们卷起又抛下，上午贴好的墙布半边已经脱落，还有右上角挂着，摇摇欲坠。
Spiderman一时不知道是要先打个招呼以免吓到Harry，还是直接走过去看看是否有什么他可以帮上忙。犹豫间他向前迈出一脚，却忘了最下面一层叠放了Harry的衣物，他是在衣柜第二层睡的，踏空从柜子里滚下时，还在想怪不得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Harry右旋的发顶。落在地上时也只是轻飘飘的一下，发不出多大的声音，也不觉得疼。
Harry转过身时，就看到Spiderman在地上滚了一圈，却因为四肢短小没有了电影或体操课上凌厉的美感，双腿搭在地板上，右手艰难地揉着肩胛处，眼睛却还呆呆地望着Harry的方向，就像普通的玩偶一般无法调整头部的朝向。
对视了几秒，奈何Spiderman的眼神和面部传递不了有效的消息，他只好向Harry走去，又看到Harry脚边堆起来的小钉子。“把相片海报钉在墙布上，太重脱落了吗？咦我以前也这样过，好几层报纸掉下来之前我都不记得原来它们后面还是一大块墙布，那次收拾东西可累死我了。”
以前Spiderman不小心说起他的过去时还会捂住嘴，几次后Harry就知道了他曾经也是一个人类，Spiderman也觉得这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说起来也不再会刻意回避。对朋友的过去没有太过好奇的Harry偶尔也会用心记下Spiderman说过的琐碎小事，想着有一天也可以拼凑出Spiderman身为人类时的生活。
“那之后你还会把那几层报纸都贴回去吗？还是拿去擦窗户了？”Harry想起之前Spiderman说过叔叔让他去擦窗户时，就随手从垫桌角的报纸里撕来一角，久了桌子不稳被阿姨揪着耳朵教训。
“有些贴回去了，不过大部分都扔了。”Spiderman走过去捡起一张纸片，为了方便钉在墙上，Harry选了相册里的一些照片重新洗了，特地没上胶。这部分其实也不多，只不过此时散乱地落了一地，看上去比Harry昨晚上拿出来的薄薄一叠多了几十张。
Harry从最后一张相纸上拔出钉子，把它们拢到一边，然后直起身看向墙布，想着怎么才好把它拆下来。
“要帮忙吗？”Spiderman蹦蹦跳跳地来到他身边。
Harry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扫了眼Spiderman的身板。但是当他将靠背木椅挪到悬垂的墙布下时，却发现它在展平、上升，像是拥有意识的画像伸了个懒腰。
“哇哦——”Harry发出赞叹声。“这是Spiderman的特殊技能吗？”他仰头，看着Spiderman扯着墙布的一角，用不知从何而来的白色物质把它固定在墙上，以往摸上去只是普通布料的脚此时牢牢地黏在墙上。
“是啊。”Spiderman咧开嘴。Harry想象得出Spiderman头罩下——如果头罩下真的有一张脸，而不是棉花的话——的自豪表情，就像是Harry以前得奖时等待父亲表扬的神情。
不需要提示，Harry蹲下捡起相纸，一张张递给Spiderman。“如果你早点告诉我，它们也不会留下孔洞了。”
Spiderman接过时却愣住了——并不是说Harry能从头套上看到怔愣的表情，Harry看出来是因为Spiderman站不稳，差点从墙上摔下来。“这是你的朋友？”他将相纸面朝Harry举着。
相纸上是两个男孩坐在沙发上吃着西瓜，Harry半举勺子，像是送至嘴之前突然看到了镜头，朝着镜头微笑着；另一位男孩棕发支棱着，腮帮子鼓起，咀嚼着边朝镜头比了个V。两个人的肩膀靠得很近，表情中看不到别扭，似乎经常挨着肩玩着玩具打着游戏解着习题。
“嗯，是很好很好的朋友。”Harry眼中流动着惬意与愉快，暖黄色灯光罩在他头顶，淡金在发梢温柔淌过，脚边没有任何阴影。
“哎你别贴那么高啊，这样我平常很难看到它。”
3.
除了贴墙布之外，Spiderman的特殊技能还在其他一些地方有用，比如帮Harry对付一些图谋不轨的人。
但是在这方面，和Spiderman预想中不同的是，它很少能派上用场。
有一次，Spiderman央求着Harry带着他出去透风，其实这事很早就开始了，只是Harry一直以“他又不能说这么幼稚的玩偶是买来送给弟弟的”等等借口拒绝与Spiderman一同出现在公共场所，最后在一次Spiderman协助他完成公共课作业后，作为交换，Harry只好认命地把Spiderman塞进书包。
“那么我们的Spiderman先生的下一站是哪里呢？”坐在桥下的长椅，Harry把书包放在膝盖上，把背包拉链拉开。
这里的夏天并不炎热，Spiderman也说过他对冷热的感受比较迟钝，但是今天背包里剩余的空间相对Spiderman的体型来说有些狭窄了，Harry一会儿怕把他给挤坏了，一会儿又担心闷出毛病来。
拉链的最后一截像是被撑开的，接着Spiderman被挤得没了原本形状的红蓝色布料露了出来，圆滚滚的，像是烤箱里逐渐蓬松的面包，然后这只面包伸出了两截手臂，将侧着塞进去的头部扯出来。
“其实去哪里无所谓啦，我只是不想整体呆在你的宿舍里盯着一成不变的家具和摆件看，眼睛都快要审美疲劳了。” Spiderman压低声音，像是怕被其他人发现这只不正常的玩偶，但是此刻桥边的人并不多，有的也是晨跑经过的中年人，另一张长椅上坐着一位小口吃着热狗的女孩，膝盖上摊开一部厚皮大部头。
“Harry本来早上是要去哪里？”
“本来是想在图书馆开放之前带着你转转的，现在——”Harry看了眼腕表。
“哇原来你每天早上是去图书馆的吗？”Spiderman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现在课少，每天都背着我偷偷出去玩呢。”
“这不是要期末了吗？”Harry看向背包，好像在透过Spiderman看向那几本把Spiderman挤到变形的罪魁祸首，“图书馆没有——那里比较适合复习。”说到“没有什么”时他的咬字不清晰，被Harry混过去了。
“那就先往那边走吧。”Spiderman向内缩了缩，“你小心点，我刚才从你拉链没拉紧的地方，看到有人跟着你——现在应该在甜品车旁坐着。”Harry抬起眼皮子，朝几十米开外的车载甜品店看去，“左边第二架阳伞下那位。我注意到他在跟踪时，你刚经过宿舍区的便利店。”
“喔。”Harry看上去并不在意，打开一盒酸奶，小口啜饮着。
Spiderman摩拳擦掌：“你有什么想法吗？要不等下你装作没注意或者走错路，让他靠近一点，我往他脸上糊蛛丝，你抄家伙砸他？”
Harry不忍心破坏他那兴奋劲，也不想让事情变得太复杂，迟疑了一会儿，“也不用，甩开就行了，待会儿我去的是图书馆，非校内人员进不去的。”
“这还是我认识的Harry Osborn吗？”Spiderman摆出惊讶的表情，音量却控制着，不引起其他人注意，“你上次还把偷拍的记者的存储卡抢走了呢。”
“嗯？是什么时候的事情？”Harry离开纽约之后就很少做这种事了，也没有在Spiderman面前提过他的“光辉事迹”，现在突然说起的“过去”让他有些迷惑，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应该从这里发现什么，像即将戳破一个肥皂泡一般兴奋。
“你之前和我说的呀。”面对着Harry的审视，Spiderman又稍微回忆了当时的场景，“去年年底你聚会喝醉了回来，和我说了一大堆你在纽约的经历——嘿你不要这样看我啊，难不成你不记得你说过这些，还是你醉了就会开始吹牛皮？”他窃笑着。
这他还真不记得了。“呃，说实话，离开纽约之后也没有那么多人想着通过我去威胁父亲了，宵小之辈的行动不像以前碰上的那么过激，我也就慢慢地不那么——”Harry歪着头想了一下，“‘暴力’了。你知道吗，这个词还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他第一次看我那么对付别人的时候吓得半死，担心我被变本加厉地报复，还劝我回家换一条路线——我家到学校才没有那么多条路可以让我选呢。”
Harry小声笑着。他的眼中、他的身上好像有什么把他和Spiderman隔开来，但那种愉快与怀念却又是温暖而美好的，是Spiderman舍不得让它们消失的。
于是他就只好隔着那些让Harry眼睛闪闪发光的回忆望着他，隔着十几年漫长的时光看向他。
旁边又有慢跑的人经过，细长的晃动的影子游过Harry的脚边，河畔独有的腥臭味从远处飘来，和时有时无的樟香味混在一起。
Spiderman好像也想起了愉快的事，应该是醉酒的Harry吧，于是他轻快地说：“相信我，当时听的时候我也吓得不轻，完全没想到你小时候这么，呃，‘暴力’，借用你朋友的话。”
跟踪、偷拍、甚至是绑架，当Harry还在美国时差不多习以为常了，而这些事情在远离Norman后急剧减少，有时候，Harry也会从当初Norman的这个决定中咂摸出一丝温情来，安慰异国他乡的自己。
“现在我也不需要那么极端地保护自己了。”Harry耸肩，换了只手握住酸奶纸盒，“不过如果你想……”
Spiderman打断他：“不了，还是按你原来的打算吧。”他把自己塞回背包里，“下次碰上迫不得已的，我们再一起‘暴力’吧。”他的尾音上扬。
4.
在Harry的想象中，Spiderman是只被某个人附身的玩偶，构造应该和玩具店里的任何一只大号玩偶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当Spiderman坐在桌子旁看着他吃牛肉生菜三明治时，Harry问“你吃吗？”也只是象征性问话，预想中的答案是拒绝，而不是Spiderman掀起头套的一角，问能不能直接啃。
“我没想到你的头套下真的有一张脸，你真的是一只玩偶吗？”Spiderman就着他的手咬下一小块时，听到Harry在他头顶说着。
“我也没想到你会吃三明治，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位Osborn少爷吗？”Spiderman咀嚼完抽了张纸巾擦嘴，又很快地把头套拉下，生怕Harry提出想要看到他的真容之类的要求。
“偶尔会尝试。”Harry耸耸肩，“不过你有消化系统吗？我现在很好奇，食物进去了会怎样？”
Spiderman认真地思考了几秒：“理论上没有。”他站在桌子上俯视Harry，“其实我是一只被施加了魔法的玩偶。食物进入了我的身体里应该会被传送到另一个地方，对我的影响大概只是模拟味觉神经上的信号传输。但是事实上我应该没有味觉神经也没有神经中枢，模拟出来的感受也没有真实到哪里去。”
他盯着Harry柔软的发旋犹豫着要不要摸一把，一边补充着：“对我施加魔法的那个人也没有告诉我是把食物传到哪里去，我身体里的能量也不靠糖类提供，所以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我觉得平常我应该少吃点——不过还是谢谢你的生菜啦。”
Harry似懂非懂地听着，猜测Spiderman以前应该是理工科学生，他说的内容和生物老师一样让人提不起兴趣，可是他的声音抵消了这种无聊感，很——Harry看了看手里的三明治，想着——很下饭。
不过Harry还是捕捉到一些他可以理解的字眼，“那位魔法师制造了很多像你一样的玩偶吗？还是只有你一个？”
Spiderman托着下巴：“这种法术都是需要练习的啦，哪可能一次就成功。”他在Harry两腮鼓动的咀嚼中停顿了一会，又补充道，“我是他成功的第一只玩偶，不知道我走之后他还有没有这么做。”
Harry双腿并拢，身体向前倾，停顿了半秒后将手顺势伸向桌上的柳橙汁，拇指在玻璃杯壁上摩挲着，“那你是独一无二的吗？”他问出口后自然地将杯沿抵在唇边。
“啊？”Spiderman一时没明白他在问什么。
Harry站起来，将三明治的塑料包装拿去扔，边走时边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那些用来哄小孩的童话会说什么每个人童年时都有一位守护神之类，我一开始以为你也是类似的生物。”
“玩偶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也是委托了博士帮忙才会变成这样。不过Spiderman确实是独一无二的！”Spiderman荡着蛛丝跟上Harry，在他耳边说：“你刚才是说你觉得我是你的守护神吗？天哪我好开心！”
Harry丢完垃圾转过身，就看到Spiderman吊在他跟前，白色半圆形的眼睛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但他还是能猜到期待的意味。
“没有。那只是一个背景联想。”Harry把蛛丝从Spiderman手上扯下来，平常坚韧的蜘蛛丝顺溜地从玩偶手腕处脱落。
“那你以前有想过你的守护神是什么样吗？”Spiderman趴在他肩头问他。
突然间Harry想收回他刚才说过的话。因为这几年异国求学中Spiderman确实在他生活中扮演着陪伴者、守护神的身份，以前是他没想过守护神这类童话里才会出现的事物，现在如果让他在脑海中勾勒它的形象，那么无疑是Spiderman的模样。
5.
“Harry，Harry，说点什么吧。”Spiderman僵直着一动不动，浑身难受。
Harry举着铅笔在画纸上描绘着，“说什么？讲你变成玩偶以前的事情吗？”
“这几年你不是了解了很多吗？”想到那些不自觉说出口的话，Spiderman就有点后悔。但其实那些说出来的也无所谓被Harry听去了，毕竟Spiderman对于他成年前的经历是真正意义上的缄口不提。
“不然呢？现在难受的可是你。”
他们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画室里散开，像涟漪在水面上，波纹极小，一会儿就不见踪影。
说是空荡荡也不太准确。画室里四处堆叠着颜料、画具与未完成的画作，原木支架在午后阳光中纹理柔和了，影子印在瓷砖上，将它们割成若干碎片。先前Spiderman还没那么无聊时那些几何图案在他眼中变成了小时候玩的三角板，拼接成机甲或是动物的形状，后来他头部倾斜得太过明显，Harry便走过去将他整个挪了个位置，正好阳光的边缘也在慢吞吞地移动着，他就把Spiderman移到看上去和刚才光线和阴影相近的地方。
“可是Spiderman拯救世界的故事我们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如果不是他不小心把Harry的公选课作业弄脏了，他绝对不会答应对方来做他的模特，站在桌子上想动又不能动。以前他尽职尽责地扮演玩偶时还会有担心被发现的刺激感陪伴，现在他只能无聊地看着Harry悠闲得似乎是拖延时间般地作画。
“如果Spiderman真的拯救了地球，那么为什么没有粉丝再做一个普通的玩偶代替这里坐立不安的Spiderman一号？”
“有道理。不过虽然没有另一只玩偶，我们还是有其它的Spiderman周边。”
“你是说去年圣诞你送我的圣诞袜吗？什么时候周边都需要自产自销了？还是那么丑的配色。”然后Harry用彩铅将那丑得天理难容的配色一点点地涂抹在他的画纸上。
“啊，Harry，所以你几乎不穿它是因为真的很嫌弃吗？我还以为你只是口头说说。”Spiderman听上去有点委屈，摆着pose的手腕射出蛛丝，将Harry准备拿去的一只铅笔吊走，颇有一种Harry不改口就不还回去的气势。
于是Harry在笔筒里挑挑拣拣，抽出另一只一模一样的彩铅。
“真的，很嫌弃。”
“可是你收到的时候明明很开心。”Spiderman不服气。
“拜托，那只是因为很少有人这么用心地给我准备礼物。”其实Harry收到的礼物也不少，但是别人是为什么送的、又是准备了多久他也不是猜不到。手织袜子也确实是这几年他得到最花心思的礼物了。“虽然非常感谢，但是它实在是太丑了，还是留着下一年圣诞给我装礼物好了。”
“虽然太丑了，但是十分感谢。” Spiderman小声纠正他的逻辑，“而且说句实话，我觉得Spiderman的蜘蛛标志挺帅的呀！”
“好好好——”
Harry低头仔细涂抹Spiderman身旁的阴影，过了一会儿也不见Spiderman继续交谈。说实话他有点不习惯，毕竟Spiderman总会用他无所不知的脑袋和永不休停的嘴填满他们相处的每一秒，在宿舍或者后来搬出来的公寓里，只有在Harry认真地学习他喜欢的科目或是看着他喜欢的书，他才会偶尔休息；而如果是在写他不喜欢的课的作业，Spiderman则会看着他的脸色和他聊天，如果Harry不小心因为注意力不集中而搞砸了、或者不想写了，就会威逼利诱让Spiderman帮忙。
每次Spiderman都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帮助他，有时候Harry也会想他是不是无所不能。
Harry绞尽脑汁想着要说些什么时，倒是从刚才的话题里想到了另外一些事。“我在纽约的时候，有一位朋友。”
“啊？”见Harry停顿了一下，Spiderman发出一个单音节回应。
“是唯一一位真正认真准备我的节日礼物的朋友，嗯……我可以考虑一下把你算作第二位。”Harry头也不抬。
“是我在垃圾桶旁边捡的。”Harry接着说，“后来才知道他父亲是我们公司一个重要项目的负责人，于是我们的父亲都在为它忙得焦头烂额时，我们就窝在我家沙发上打游戏看电影写作业。”
Spiderman很像看看Harry此刻的表情，但是画板挡住了视线。
他应该是怀念的、愉快的，就像之前Spiderman举着相纸问他时，他自豪地说着“是很好很好的朋友”那般，他的嘴应该是上扬的，他的眼应该是明亮的，像是每一刻的晴朗的夏日天空都能从他的瞳孔里取色，像是球场上每一位朝气蓬勃的男孩。
“你之前收到的明信片也是他寄来的吗？”Spiderman问。
“啊？明信片？倒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寄。”Harry在旁边椅子上摸了几下没摸到橡皮，转头去找。
“那你特地收在盒子里的那些呢？”
“啊？你知道呀。”Harry抬起头望向他，却没有马上把视线转到画板，“盒子里也不只明信片，还有一些相片、重要的笔记。”
画室一面是大玻璃窗，以防窗外落叶和尘埃飘进来，此刻只开了细细一条缝，夏日午后的屋内没有大风扇也没有空调，只有自带的小风扇，却也吹不动Harry的衬衫，好在Harry也不是易出汗的体质。
似乎只有Harry身旁，空气才是流动的，颜料丙烯的味道、木头的味道漂浮着，偶尔能看见蚊虫在飞舞，翅膀挥动的声音加入小风扇的合奏，瓷砖地板上Harry的影子在翻找，在摇头，在思索，在挥舞手臂，好似在招呼远道而来的朋友。
而在其他地方，空气停滞着，玩偶呆呆地直立着，光线将它的影子拖拽、拉长，在画板、架子和椅子的阴影间隙里，像是被围困着。
6.
“你给了我希望。”
Harry这么说时，他正把脖间的围巾解开，将一半围在Spiderman身上。
“啊？”Spiderman没听清。
这也怨不得他，音箱还在他们斜后方轰鸣着，四周即使有微弱谈话声音也被盖过，似是被砸碎了、吞噬了，漆黑夜幕将这片操场隔成天然的放映室，偶尔闪烁的手电筒光在那一束纯白的光芒旁就像群星试图在太阳面前争夺着地球上生物的注意力，幕布上的人在坚持不懈地解救自我。
Harry说话时Spiderman正坐在他大腿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电影，耳朵却还捕捉着周围的声音，一有飞虫靠近便用蛛丝黏住，托他的福，Harry即使没带上驱蚊水也得以免于各类昆虫的骚扰。
而Harry的轻声言语几乎要融化在电影的人声里了。
“你给了我希望。”Harry再次说道。
这次Spiderman的耳朵捕捉到他的言语了，但是其中某个词汇就像触碰到他的某根痛觉神经，尽管玩偶是不该拥有神经传导所需要的组织，但那一瞬间他确实感觉到棉花和木屑填充的脑袋里像是被搅动着。
“呃，也没有那么夸张？”Spiderman试探着问，语气就好似Harry给他的脖颈套上了一种名为责任的绳索，一时间他不知该是欣然接受还是挣扎。
“还记得我第一次怀疑你是活物而尝试和你对话的时候吗？”
那是Harry离开故土不久后的某一天夜晚，雷电轰鸣着充盈每一个潮湿的角落。闪电之于Harry来说挺常见，他也不再相信小时候奇怪的联想，只是它们吵得Harry睡不着，即使窗子关得严严实实也能依稀听见，响时连窗闩也被吓得接连发抖。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雷电间歇的安静也显得难能可贵，而在房间中短暂的寂静里，白色的光芒突然照亮了一个角落。
于是Harry迅速地把头缩进被窝里，扯着棉被死死地捂住耳朵。但是在缩进去之前，他的目光瞥见了被光芒笼罩着的物体。
是床头柜上安静端坐的玩偶，红色布料上黑色的蜘蛛标识森然着，像是随时可能爬出。
但是第二天清晨，醒来的Harry却发现那只玩偶被他抱在怀里。
“还有很多很多时候，”Harry把下巴搭在Spiderman头顶，“我都在想，如果这几年没有你，我会是什么样子。”
“有时候也会觉得你是我臆想的产物，不过更多时候会觉得，我怎么可能想象得出你这样的造物，你又是为什么单单降临在我身旁。”
“我真的相信Spiderman曾经拯救过地球，因为在我的印象理，你应该是一位守护大家的英雄，而不该是坐在这里、在我身边、边看电影还要边帮我解决蚊子的玩偶。”
“我觉得如果是你的话，会选择为更多人带去希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单单来到了我身边。”
“有时候会觉得，哇塞，我真的好幸运耶！”
在电影激昂的配乐中，Harry的话语一字不漏地传入Spiderman的耳朵，让他紧绷着。电影剧情突然变得索然无味了，他想转过头去看Harry，又害怕看到这样的他。
Tape B
7.
“原则上你不能改变任何事实，因为你前往的时间点离现在有点远——你看了《哈利波特与被诅咒的孩子》舞台剧吗？蝴蝶效应有时候还是挺可怕的。” Doctor Strange将药剂递给Peter Parker时，忍不住叮嘱道。
“不过您会在我离开后帮我消除他的那部分记忆，那就应该没事……”
Doctor Strange打断他：“记忆会消失，但是如果你改变了别人的人生轨迹，那可不会因为你的离开就恢复。”
“那情感呢？”Peter走上实验台。“如果他原本是孤独的，我去陪伴他。那当我离开后，他再回忆那段时光，他还会感到孤单吗？”
“我不清楚。” Doctor Strange调试着数据。
“那就是可能不会了吧？”Peter像个急于得到答案的小孩子，Doctor Strange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Doctor Strange想到一开始Peter来拜托他帮忙时，他问他为什么。
那个快三十岁、胡子拉碴、眼底乌黑、鼻子通红的男人说：“因为我跟他说过，Spiderman给人以希望。”
8.
那只是一件小事，Harry Osborn很快就把它忘记了。
某一年考试周，他带着绘画作业去画室找他的公选课老师交作业，在大楼下等待时，他闲得无聊，摊开那张画纸。
说实话他已经有些忘记那时候是怎么画出它了，大概是某个周日，被众多考试和大作业逼到发疯的他用一个下午在画室里赶制而成。
直到卷起的画纸被完全展开，记忆才些许回笼。“似乎是拿了画室里不知道谁落下的玩偶来当模特……唔，这个姿势还有够搞笑的。”他想着。
画纸上红蓝配色的玩偶摆着超人的姿势。
“好丑，我当时怎么画得下去。”虽然这样想，但鬼迷心窍地，Harry伸出手，抚在画中玩偶高举的手上。
似乎他在什么时候，也握着这样一双手，但是后来就放开了。
但是后来他们就分开了，连好好地道别都没有。
9.
Spiderman砸开门前，以为那里只是他的某个敌人的一个普通据点。
他把一位举着枪械、身着甲胄的人粘在天花板上时，想着晚饭要吃什么口味的三明治。
强行破开监控室的铁门，将里面的工作人员拖拽出来时，他还在思考这里人有点多，说不定解决完这一票，他就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看到监控室里某台电脑显示的画面的前一秒，他还在想雨有点大，今晚啃三明治时要在哪里避雨。
然后他就保持着盯着那块屏幕的姿势，头部被挣扎的人举着椅子砸了两下，还是三下，他不记得了。
“昨天晚上休息得还好吗？”
“我做了一个梦。”
“……”
“我梦到我在荡秋千，有人在背后推我，他力气很大，我差点以为我会飞出去。”
“……”
“或者掉下来，你觉得呢？”
“如果摔下来的话，你觉得会有人接住你吗？”
“我不知道。不过如果我能翱翔，那么掉下来，哪怕摔死了，也无所谓。”
Spiderman到来之前，有人用耳机听着录音，是不是实时的他不知道，混乱中耳机线被拔下了，然后在沙沙的电音中它滑溜溜地窜进他的耳朵。
重物砸落的轰鸣、骨头碎裂的脆响好像还在继续，又好像离他远去了。有些不合时宜地，他想起了很久以前他和Harry在公园里疯玩的场景，Harry催促着再高一点，可是那时候的他使出全身的劲儿都不能让小少爷满意。
累得气喘吁吁的他问Harry说要是你不小心摔下来怎么办。
Pete会接住我的吧。
Harry的笑声还在他脑子里哪个角落响着，他身上的哪些细胞也在作证那些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将它与电脑中传来的声音重叠。
那是假的吧。一部分的他在哽咽、在怀疑，夹杂着电流的声音几近失真，退一万步讲，如果真是Harry的声音，Green Goblin现在这么厌恶Spiderman，说不定是他特意录下来播给他听的，指不定他现在正看着另一块屏幕里的他哈哈大笑呢。
另一部分的他却沉默着，残忍地明白这些猜测根本不需要被反驳，Green Goblin的身体状况他前几年就听说过了，一直以毒攻毒压制异变，现在还能保持清醒已经很不错了。
Spiderman的衣服已经破裂了，鲜血从他的头部还是肩膀还是哪里汩汩流出，皮肉长出时又有新的伤口形成，他一拳砸在那位一脸惊惧地让同伴离开、同时抄着铁椅在Spiderman身上乱砸的研究人员，然后指着屏幕大吼着问他那是哪里。
血液应该流进了他的耳朵，否则为什么它鼓胀着无法分辨对方口中吐出的单词。
屏幕上带着口罩的人把针扎进Harry的手臂，视角原因Spiderman看不到具体，但是一想到那两条手臂上可能已经遍布针孔他就浑身发冷。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又为什么战栗得多说一个字就想咳血，但是他的身体似乎明白他究竟想干什么，拖着他向前走着。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从身体里分离，无所事事地倒吊在天花板上，冷眼旁观着穿着Spiderman制服的人颤抖、绝望、疯狂。
10.
“那我回来后还会记得那些事吗？”Peter看着那只普通的Spiderman玩偶问，“或者说，这片从我身上分离出去的灵魂，还会回到我身边吗？”
“我也不确定。” Doctor Strange沉思了片刻后回答，“不过你的情况确实挺特殊的，又不能整个人回去，万一被你朋友认出这张脸就不好了，说不定还会把你误认为年轻的Richard Parker。”
Peter抓了抓头发，没说什么。
11.
号角日报的电话打到Peter手机上时，他还把自己埋在被窝里，无意识接通的第一秒他就说：“我看到他了。”
“是Peter Parker先生吗？这里是号角日报，主编在催你的照片……呃，他说，如果你看到的人是指Spiderman的话，可以麻烦您尽快把它们发过来吗？”前台姐姐的声音伴随着主编的怒吼声传来。
“我看到他了。”
挂断电话后，Peter盯着脱落的墙纸。
“我看到他了。”
他翻了个身，书桌上披萨的外卖盒子还没有被扔掉。
“我看到他了。”
他把手机丢到床头柜上，差点掉进旁边装满废纸和泡面盒的垃圾桶里，带着血迹的绷带从垃圾篓边垂下。
床头矮柜上端坐着一只Spiderman造型的玩偶。
“你觉得那真的是他吗？趁乱逃走的那辆车上有他吗？还是说监控器显示的是另一个地方的画面？为什么后来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了。”他敲了下玩偶的头，就像Harry Osborn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对他做的那样。
-END-
《血腥爱情故事》部分歌词：
你尝过的那些甜头都是寂寞的果实
那是活生生从心头里割下的我
就让我来代替你承先启后
刻骨铭心像一本情爱小说
手心肉的牵连早已没有用了
